童子軍獻旗

    全上海的市民，無一不關心四行倉庫裡八百壯士的生死。

    「可恨的日本鬼子，殺了我家人，現在又到處放火想將八百壯士逼死，他們簡直是魔鬼!」

    「但願八百壯士平安無事……」

    「八百壯士是我們的希望，但願老天爺保佑他們啊!」

    「日本鬼子侵略我們中國，我詛咒這群倭寇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啊！」

    「打倒日本人!這些人面獸心的鬼子有朝一日一定會亡國滅種的……」

    租界區的民眾，一邊望著蘇州河對岸還在燃燒的烈火，擔憂著八百壯士的安危，一邊詛咒著該死的日寇，大聲痛罵日本帝國主義的慘無人道和瘋狂的侵略行為。

    駐防於南岸租界區的英軍，連日來親眼目睹我四行孤軍的忠貞衛國和寧死不屈的精神，心中除了感佩，還油然升起一絲同情惻隱之心，原本隔岸觀火、冷漠無情的態度也逐漸變得較為軟化，某些英軍甚至主動集資購買上百元的麵包送給孤軍，有時還與孤軍隔岸招呼，或拋香煙、食物向孤軍示好。

    除了中外人士的熱烈支持，當時尚有一位女童軍楊惠敏，為八百壯士慷慨赴義的忠勇精神所感動而自願冒險獻旗。

    楊惠敏為上海童子軍戰地服務團成員，當時她與其他男女童軍一同在蘇州河畔公共租界的一個尼姑庵裡為難民服務。

時間回溯至十月二十六日深夜，楊惠敏聽到距離尼姑庵難民收容所的不遠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槍戰聲，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決定悄悄溜出尼姑庵一探究竟。

    楊惠敏走到新垃圾橋邊，成排鐵絲網擋住了去路，當她正要鑽過鐵絲網時，被守衛的英國士兵發現，當場予以攔截並以生硬的中文盤問其身分。楊惠敏當時伸出三個手指頭向英國士兵敬禮，讓對方知道她是童子軍，並表示自己是為了偵查槍聲來源才會來到橋邊。那名英兵告訴楊惠敏，適才的槍聲是四行倉庫裡的中國守軍與日軍激戰時所發出的。

    楊惠敏此時方知原來四行倉庫中還有我國國軍留守，當時的她，情緒非常激動且亢奮，恨不得立刻能進入倉庫做一些服務工作，甚至和士兵們一同抗日殺敵，因此，她不顧英兵的阻撓，耐著性子與其再三溝通，終於在其默許下，向四行倉庫守軍傳遞心聲。值班的機槍連連長雷雄立即將此事報告謝晉元團附，謝團附為顧及其安全要她馬上回去，但楊惠敏仍不放棄地停留在原地，並不時詢問四行守軍需要什麼？謝團附見楊惠敏如此執著，便指示雷連長答覆：「只要一根旗杆和一面國旗。」

    為了振奮軍心和民心士氣，楊惠敏暗自決定要冒險將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送進四行倉庫。

    二十七日當晚十時後，身穿童子軍服的楊惠敏趁著夜色掩護通過了新垃圾橋到達達蘇州河北岸，隔著馬路，只見四行倉庫前方有一重又一重的鐵絲網和沙包圍繞著，為躲避英方警戒及槍彈射擊，楊惠敏心中估量：唯有沿著鐵絲網、沙包等防禦工事爬到缺口處，再從倉庫窗戶邊爬進去才能成功獻旗，於是便趴在地上，在隆隆槍砲聲中，以匍匐前進方式爬向目的地。她慢慢地爬，好不容易終於爬到了四行倉庫東側牆邊，此時謝晉元、楊瑞符等人早已發現楊惠敏的身影，他們派員引領她進入四行倉庫。

    楊惠敏一進去之後，趕緊脫下童子軍外衣，將纏繞在身上、已被汗水浸溼的國旗獻給四行守軍，大夥對於她的勇敢、熱情都嘖嘖稱讚不已。當時謝團附考量到楊惠敏的安危，在帶她簡單參觀過四行倉庫後，便囑咐她趕快返回租界。

    二十八日清晨，四行倉庫樓頂升起了楊惠敏送去的國旗，蘇州河畔站滿了圍觀的民眾，他們臉上的表情又是訝異又是感動。

    由於楊惠敏所送國旗尺寸較小，為能更加提振士氣，謝團附於二十八日上午親自去電市商會，要求該會在支援四行倉庫守軍糧、油、鹽等給養之餘，最好能再提供一面較大的國旗，他在電話中表示當日下午將派人前往取旗。

    四行倉庫於二十八日下午三時左右派出一位穿便衣的男子，他謹慎避開日軍槍砲，前往廈門路尼姑庵難民收容所與楊惠敏會晤，兩人一起到市商會取走了一面較大的新國旗及一些食物。當時的報紙也相繼報導了換旗之事：「……二十八日傍晚前，並由我忠勇將士，高揭青天白日滿地紅之國旗，壓倒四周之太陽旗，發揚我大中華民族之浩然正氣，已博得全滬中外人士無限之欽敬，並引起最熱烈之注意。」「二十八日下午夕陽西下時，四行倉庫屋頂突然換上了一面巨幅國旗，隨風飄揚，壯麗光輝，頓時四周的太陽旗黯然無光。」至於楊惠敏所獻的第一面國旗，則改掛在四行倉庫南面朝向租界的窗外。

    關於楊惠敏獻旗之事，有的刊物或媒體採用楊惠敏在十月二十八日晚間獻旗的說法，筆者所引用的是孫元良將軍於民國六十一年所出版的著作《億萬光年中的一瞬―孫元良回憶錄》中所刊登的日期。縱使歷年來各方各界眾說紛紜，但從中不難看出楊惠敏的果決勇敢，以及彼時民眾對於八百壯士忠貞愛國的感念和愛戴之情。

    當日晚間十一時，租界實行戒嚴，街巷人車迴避，上海市商會童子軍戰時服務團人員除了以兩輛卡車載送大量食品、民生物資之外，還給四行倉庫守軍送去一面較先前更大尺寸的國旗以及長竿、旗繩等物品。

    在該團第五十團團長葉春年帶領下，一行人與記者到達新垃圾橋北堍的路口處，葉春年率先以匍匐前進方式橫過橋面來到四行倉庫邊的一家煙紙店，他卸下店鋪的一塊排門，裡頭一片漆黑，有幾名戰士就站在店內櫃檯上，接過葉春年送去的大旗子和長竹竿等物。其他人也陸續跟進來到店門前，幾位童子軍還用粗麻繩將援助物資一一拖進店裡，交予四行守軍（煙紙店與四行倉庫之間的牆壁已於十月二十七日凌晨打通），直至隔日凌晨二時，他們方完成運送任務返回團部。